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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进拴|乡情老更深【二百三十三】
父亲是我们家的天,天塌了!父亲是我们家的地,地陷了!当时我最小的妹妹才只有一岁半,还不省人世。我那白发苍苍的爷爷也从山北赶了回来。老人家捶胸顿足,失声痛哭:“儿娃!老天爷太不公道了,我还没有死,咋会轮着你哪!老天爷呀!你咋不睁睁眼,让我替儿去死啊!如今,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惭啊!呜呜……”爷爷泣不成声,哭昏了过去。
父亲从7岁起就开始跟着我老外爷放羊,一辈子吃尽了人间苦,受尽了人间罪,靠着一把羊鞭,供我的4个叔叔、1个姑姑上学读书识字、成家立业。后来又供给我们姐弟读书,〖JP3〗一辈子没有享过一天的福,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腰。正当壮年,却显得非常苍老,脸上的皱纹,就像黄土地上的沟壑一样,饱经了风雨,历尽了沧桑……父亲是被活活累死的!
我读小学和初中阶段,因父亲放的羊群特别大,有200多只羊,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我就常常在节假日给父亲帮群。每次出坡。水,父亲总是尽着让我先喝;馍,总是尽着让我先吃;下雨了,父亲就让我躲在石屋里避雨,而他却顶着风雨,追赶着羊群。父亲曾几次口吐鲜血,昏倒在放羊路上,终于积劳成疾,带着遗憾,带着伤悲,早早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从此,我做为我们4兄弟的老大,被迫辍学,接过了父亲的放羊鞭,沿着父亲走了40年的牧羊路,听乡亲们讲他的一个个平凡而又感人的故事……他的故事很多、很多,我想听,又不想听,因为心里边疼痛。山间的小路,密林小溪,都在说,他从这里走过,站过……
我的家乡虽穷却很美,她古称鳌头,现名关庙,在汝阳、伊川、汝州3个县(市)交界处。她三面环山,抱玉河、鲁沟河在村子正中的老鳖头汇流后,挽小溪,卷流泉,和汝河拥抱,与淮河亲吻着奔腾入海。村北是挺拔俊秀的抱玉山,村东有松青柏翠的白云山,村西有巍峨雄壮的娘娘山,这里风景绮丽,秀色可餐。我在她的怀抱中放羊、读书、赏景、写诗……每天上山放羊时,总是一手拿书,一手拿放羊鞭,稍有空闲就赶紧读书。中午羊在树荫下休息,我就坐在羊群旁看书;深夜放羊归来,就坐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写作,或者跑到砖瓦窑上,借着人家烧窑的火光读书。后因没钱买煤油,就设法搞了点队里浇地用的重柴油,冬天上冻了,怎么也点不着。于是我就用一把麦秸火把结成冰块的柴油烤化再点着。瞌睡了就打开冰凌荐子,用冷水洗洗脸再写。手被冻得又红又肿,寒风一吹,就裂开了一道又一道的血口子,疼痛钻心。那时候,每天天亮,我的脸上、鼻孔里都被熏得黑乎乎的,像是个黑老包,一咳嗽,就吐出一大口黑痰。每到盛夏之夜,别人都到河边乘凉,而我却冒着炎热的酷暑,躲在小屋里又看又写,浑身汗如雨下,裤衩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就连周围的土地也全被汗水浇湿了。老母亲批评我也不知是存心喂蚊子,还是打摆子要发汗;逢年过节,别人都去看电影、看戏,我却把自己反锁在屋里写作。
那时候,我正当年少,写作简直到了入迷的程度。平时不管走到哪里,随身总带着自己用别人用过的废纸装钉的小本子,把一些好的群众语言记录下来,有时听到一些趣闻轶事或看到一些好的细节,就赶紧写在小本上。我四处求教,但凡谁对我的写作只要有一字指点,便甘心三生三世报恩不忘。
“热爱,是最好的老师”。自从我深深爱上了文学这姑娘后,就一刻也没有放松过对她的苦苦追求。我平时从来不乱花钱,将零钱一角一角,甚至一分一分地积攒下来买书看。一次母亲给我几块钱让我到临汝镇买双鞋,我却跑到书店买了几本书。钱花完了,就趿拉着烂鞋,饿着肚子往回赶,半道上又坐在路边的桐树下看书,竞忘了时间,一直到天黑看不见了才回家。故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缕缕炊烟,声声鸟啼,每一个淳朴厚道的父老乡亲,每一个聪慧灵秀的兄弟姐妹,每一道清冽甘醇的山溪,都给了我无穷无尽的激情和灵感。于是,我写啊写,把稿子投遍了全国各地的大小报刊。其中有一次就用牛皮纸糊了85个大信封,投出了共计178篇(部)诗歌、小说、散文、评论、故事、剧本等,用一个大包袱包着,背到了临汝镇邮电所,惊得收发员大叫一声:“我的娘呀!你是疯了,一次寄这么多?我还从来没见过像你这种干家哩!”
稿子寄出后,全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有的人骂我“神经蛋”、“溜光皮”,说我是“做梦娶媳妇儿——想得美!”更有人还当着我的面恶毒攻击说:“就指望你这个神经蛋,还想当作家?哼!怕一辈子连个老婆也混不上,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一些当初曾经支持过我的老师和朋友,看到我投了四、五年的稿,还没有在公开报刊上发表过一篇,也对我丧失了信心,认为我“不是这块料”、“不务正业”等等。有个人还对我三叔说:“他是神经蛋,不行!你劝劝他,叫他安心干活,别胡写乱画了!”可我却决心破斧沉舟,孤注一掷,就躲到红薯窖、场房屋、树林里写,让家里人找不到我。有几次上山割草,我只顾看书、写稿,忘了干活,到了天黑只好空手而回。为此,我的家族召开了专题会议,批判我的“不务正业”,并没收了我的纸、笔,让我重新做人,好好过日子。老母亲为了执行“命令”,曾撕碎了我正写的一篇稿子,还打了我几棍子。我一下子被激怒了,砸了我家的饭锅,还摔了一摞子饭碗。这下子犯了滔天大罪,我的家族组织几位长者,先把我毒打了一顿,然后让我跪在地上,向母亲低头认罪,并表决心,以后永不胡来,只准老老实实,不准乱说乱动。在这期间,由于我的“不务正业”,在三秋大忙期间,扔下工作到县文化馆修改准备参加洛阳地区文艺汇演的剧本,因为我当时是生产队会计,队长和全体队委会研究决定不让我去,我偏扔下账本硬去。队长到大队告了我的状,我的会计职务也被撤销了。更有甚者,有人竟不择手段地拆散了我正相爱的对象。世上道路千万条,惟独没有我的一条路可走。
(责任编辑:王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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