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季情思 (散文)

文/张根法

窗台上的月季花又开了。细碎的花瓣簇拥成星，在晨露里泛着清透的红，恍惚间，三十多年前的情景重现眼前——那时的舅舅手捧瓷盆，斜斜的日光穿过他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在斑驳的花盆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这两株月季跟着我搬过两次家。瓷盆边沿的裂纹，是在搬家途中磕出来的，却成了岁月的独特印记。每次望见它，耳边就响起舅舅的声音：“这花皮实，沾土就活。”说这话时，他指尖轻轻抚过叶片上的绒毛，那动作，像是在触碰并肩作战多年的老战友。

舅舅是新郑解放时的第一任组织部长，此后在郑州市委大院工作数十载。他的办公室里，总摆着褪色的搪瓷缸，泡着酽茶。退休后，他一头扎进黄河滩的花园，抡起锄头义务种花。那些年，常有游客看见一位白发老人蹲在花丛间，耐心地教年轻人辨认月季和蔷薇，传授养花技术。他分文不收，只笑着说：“花栽活了，比啥报酬都强。”

舅舅偏爱月季，他告诉我，因为月季是郑州市的市花。1983年3月21日，郑州市第七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三次会议上，月季凭借“花中皇后”的美誉与“月月红”的特质，当选为郑州市花，深受市民喜爱。月季能获此殊荣，绝非偶然：它身为“中国十大名花”之一，美名远扬；“月季”之名，寓意四季常开，亲民随和；而且它适应性极强，耐寒耐旱，对土壤要求不高，无论温室还是露地，都能蓬勃生长。

舅舅离开花园那天，花匠们执意送他几棵月季。他精心挑选两棵，送到我家，郑重地说：“这花月月开，往后看到它，就像看到我。”他亲自将花盆轻搁在窗台上，阳光正好落在花瓣间，晃出一片多彩之光。

如今，舅舅已长眠多年，黄河滩的花园也扩建了好几次。可在我心里，再美的景观，都比不上当年那方沾满泥土的小园子。月季年复一年绽放，从春至冬，细碎的花瓣落在旧时光里，开出一片永不褪色的回忆。有时我给它浇水，恍惚看见老人弯着腰，用颤抖的手，将浑浊的茶水倒进花盆，他总说，茶叶渣是最好的养料。有些牵挂，恰似月季的根系，岁月愈久，愈在心底盘根错节。

这两株月季，陪着我走过三十多个春秋，从青葱到霜白，见证无数个晨起暮落。那些关于奉献、坚守与牵挂的故事，也随着花香，漫过记忆的窗棂，在时光里悄然生长。月季生香处，人间念旧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