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妈,老子算是背了时!偷人没有偷到,偏偏被你们扭住啦!真把老子气死!……”
这是一种嘶哑粗躁的嗓音,在沉闷的空气之中震荡,是从骆毛的喉头里进出来的。他的摇动的躯体支撑着一张和成天在煤窑爬进爬出的苦工一样的脸孔;瘦筋筋的一身都没有肉,只剩下几根骨架子披着皮;头上的发虽然很乱,却缠着青布套头;套头之下那一对黄色的眼睛鼓着直瞪。最引得起人注意的,便是他左颊上一块紫青的印迹,上面还长了一大丛长毛。他敞开贴身的油渍染透的汗衣,挺露胸膛,脸上的样子时时的变动,鼻子里偶然哼哼几声。看他的年纪约有三十岁的光景,他的两手背剪着,脚下蹬的是一双烂草鞋,涂满了溷泥。旁边有四五个浓眉粗眼的大汉,面部飞舞着得意的颜色,紧紧的寸步不离的将他把持住,匆匆的沿着松林走。仿佛稍一不留心,就要被他逃逸了去似的。这一行人是在奔小沙河。他们送着骆毛去水葬,因为他在本村不守本分做了贼。
(蹇先艾:《水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