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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散文)
文/张根法
时光转折处,秋意悄然登场。立秋,作为二十四节气中的第十三个节气,它宛如大自然递出的鎏金请柬,宣告孟秋时节正式启幕,裹挟着岁月沉淀的深远意涵。
立秋是寒暑交替的界碑。虽“秋老虎”仍有余威,暑气一时难消,但天地间已悄然转势——早晚温差渐次拉开,空气褪去夏日的黏腻闷热,多了层沁心的干爽。正如老舍在《骆驼祥子》中描摹的:“立秋以后,他的狭裳与布袜全忽然由凉而滑腻的变成了又硬又涩的。夜间的凉,他心中的凉,使他不愿意再走出去。”这般转变不仅是气温的消长,更牵动着万物的更迭,默默提醒着人们:季节的车轮已碾过盛夏,正缓缓驶入秋境。
立秋是承前启后的枢纽。此时多数作物进入生长尾期,对水肥的渴求愈发迫切。“立秋三场雨,秕稻变成米”“立秋雨淋淋,遍地是黄金”,古老农谚道尽秋雨的珍贵。田间地头更是繁忙——农人忙着中耕除草、施肥灌溉,“立秋棉管好,整枝不可少”,每一份精细管护,都在为秋收积蓄力量。
立秋如桥,一头连着夏的余韵,一头通向秋的深邃。它以独特的节奏诉说时光流转,承载着自然规律、农耕期盼与文化记忆,让人们在季节更迭中,触摸岁月的韵律与生命的脉动。
河水似乎也放慢了脚步,清澈见底,水面像铺了层淡青色的绸子。偶尔有落叶飘落在水面,打着转儿缓缓漂向远方。风里裹着桂花的甜香,混着泥土和成熟果实的气息,吹过脸颊时不凉不燥,带着恰到好处的清爽。拂过稻田,稻穗便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是在低声诉说丰收的秘密。
秋阳踮脚掠过东边的树梢时,晨雾正漫过田埂。草叶尖挑着的白霜还没来得及消融,被第一缕光吻过,便化成透亮的露,顺着叶脉滚落,在泥土上洇出小小的湿痕。远处的稻浪已醒,千层金穗垂着沉甸甸的梦,风过时,整亩田便起了波纹,穗粒相撞的轻响混着田埂边野菊的淡香,漫成一片温柔的絮语。
往山林里去,枫叶正把心事染透。起初是叶尖蘸了点胭脂,渐渐晕成整片绯红,像谁把晚霞揉碎了撒在枝头。风穿林而过,红叶便打着旋儿飘落,踩上去沙沙作响,像给大地铺了层红绒毯。
抬头看天,是被洗过的蓝,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色,高远得能容下所有目光。云是轻软的棉,懒洋洋地铺在天上,有时被风扯成一缕,有时聚成一团,慢悠悠地移过太阳,便在地上投下一片流动的阴凉。偶有雁阵排着“人”字飞过,翅尖划破云层,留下几声清越的啼鸣,给这静美的秋光,添了几分辽远的诗意。
田野间,稻浪千层翻金波,穗粒饱满压弯了腰,收割机驶过,留下一路欢歌,谷粒入仓如流金坠玉;玉米秆上,红缨垂落,金粒外露,剥开层层绿衣,便见颗颗莹润,似珍珠缀满翠盘;高粱地里,红穗如炬,举着火把映红了天际,风过处,沙沙作响,似在诉说成熟的秘密。
果园之中,更是热闹非凡。苹果踮脚吻过秋阳,被晒得红透了半边脸,青黄相间的果皮上还挂着晨露,折射出琥珀色的光;梨子悬在枝头,黄澄澄的像盏小灯笼,风吹过时轻轻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坠进树下的竹筐。葡萄架下,紫珠绿玉串串垂——紫的如玛瑙,绿的似翡翠,摘一颗捏在手里,能感受到果皮下饱满的汁水,凑近了闻,满是阳光与泥土酿成的甜,入口时酸甜汁水漫过舌尖,正是自然的馈赠。
不止田亩果园,山间亦有收获。板栗裂壳露褐珠,核桃饱满藏青皮,菌子撑起小伞躲在腐叶下,等待采山人轻轻拾起。就连屋檐下,也挂满了金黄的玉米、火红的辣椒、饱满的花生,一串串,一挂挂,是农家最质朴的装饰,也是日子殷实的注脚。
农人穿梭其间,筐篓渐满,笑语渐浓,额上汗珠折射着光,却掩不住眼角眉梢的笑意——那是春种时的期盼,夏耘时的坚持,在此时终于酿成的甘甜。
秋收,是大地对耕耘的回馈,是时光对耐心的奖赏。每一粒粮食,每一颗果实,都裹着日月精华,藏着手足胼胝的温度。仓廪实而人心安,这份沉甸甸的收获,不仅填满了谷仓,更丰盈了岁月,让寻常日子有了踏实的底气,也让来年的希望,在这丰收的喜悦里,悄悄埋下了种子。
这些细碎的景致凑在一起,便构成了秋日独有的温柔与绚烂。它不张扬,却让人忍不住放慢脚步,一寸寸去品味这份沉淀后的美好秋光。
(责任编辑:王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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